第56章 Chapter5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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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 Chapter5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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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56
十月下旬，秋濃風冷。
淩晨兩三點，劍橋鎮街上幾乎不見人影。
路燈半明半滅，照出三道翻墻而出的鬼祟身影。
埃裏克瞧著“裝備齊全”的兩人。
顯然這不是兩人頭腦一熱的夜游，因為布蘭度與西格穿的是院士服。
在劍橋大學，著裝表明一個人的身份。
不同學院的學生院袍不同，院長、院士、助教、校工等等著裝也有差異。
門禁時間偷溜出院，顯然違背了校規。
以防被抓個正著，就搞套老師的衣服穿上，便於掩藏真實身份。
“兩位準備去哪裏？”
埃裏克翻出了學院高墻，終於能低聲詢問今天夜游內容。
之前在墻頭不便詢問，而他之所以沒問就立刻跟出來，就是想瞧個究竟。
“別說你們是無目標地亂竄，你們明顯準備充分，連怎麽逃避懲罰也想好了。”
西格掏出一張折疊地圖送出，“不必謝，不用還。歡迎你加入劍橋抓鬼大冒險。今夜目標：聖約翰學院一號教學樓的二樓廁所。”
埃裏克瞧著被花花綠綠標記好的簡易地圖。
很好，這個大冒險不是一次性活動，看起來要演連續劇的節奏。
這種事真的有必要做嗎？
盡管傑克學院的院規不算太嚴苛，不似隔壁基督學院，違背門禁者罰款+挨鞭子，但這裏被發現夜間亂竄也要罰成千上萬字的論文。
埃裏克誠心發問：“為什麽要進行抓鬼大冒險？”
西格真誠回答：“為了探索真相，我認為每個鬧鬼傳說背後必有內幕。”
布蘭度也給出真實答案，“為了深度體驗古老大學的魅力。”
如果不是劍橋因為年代久遠留下有各種各樣的樂趣能來挖掘探索，她何必來這裏上學？
又反問：“馮·菲利伯特先生，瞧您迅速換一套校工衣服再出門，也是有備無患許久了。想來您也早有夜探計劃，是要去哪裏呢？”
十分鐘前，布蘭度在宿舍樓墻頭窗臺召喚，擺出不加入就滅口的表情，顯然那是開玩笑的。
但真把人給招出來了，這位臨時加入者還換下睡衣，穿了制服。
埃裏克不承認自己另有預謀。
他語氣嚴肅，“我只是習慣提前做各種準備，比如定制好了學習裝備，而後一直等待著各種學習的機會出現。今天遇到你們，我就貫徹了學無止境的準則跟了上來。”
布蘭度與西格都露出假笑。
行吧，你說的這個理由，只要自己相信就行。
埃裏克：反正他不說真實的原因。
這一波來得有必要，是打入敵方內部。幽靈一起去抓鬼，可不就是加入了驅魔人的隊伍。
他切換下一個話題：“為什麽第一站是廁所？”
西格：“因為從時間軸來看，「教學樓廁所的夜半哭聲」是最新鬧鬼傳聞，是從今年二月末開始傳出來的。
理論上來說，事發時間越近殘留的線索越多，更便於我們破解真相。”
埃裏克：很有道理的樣子。
布蘭度問：“聽聞您從柏林大學畢業，那裏有什麽鬧鬼傳聞嗎？”
埃裏克搖頭，“沒聽說過。也許因為它建成時間尚短，是1810年成立的，短短二十年不足以讓鬼怪們定居。”
西格：“這點就與唐寧學院相似。劍橋18個學院，只有唐寧學院是本世紀初1800年創建的，它的鬼故事很少。最多就是說停屍不少的醫學系陰風陣陣。”
劍橋共有十八個學院，除了唐寧學院之外，其餘學院都在中世紀與文藝覆興時期建成。
最古老的是1284年創建的彼得學院，最晚的是傑克學院成立於1599年。此後經歷了兩百年的空白期沒有新學院誕生。
埃裏克又看仔細看了一眼地圖。
以彩虹七色做標記，廁所哭聲是紅色，也就是時間最近的一檔。
然後發現整個大學建築群有一處非常幹凈。
傑克學院一點顏色也沒有，幹凈到它就不像存在於劍橋地圖之上。
“為什麽傑克學院沒有鬧鬼標記？”
埃裏克問，“因為是你們的學院，所以特殊對待。”
“不不不。”
西格晃著手指，“這就是真實現狀。去年一整年，我打聽了十八個學院的靈異傳聞，唯獨傑克學院一點流言也沒有。”
布蘭度早就發現了這一點。
她可沒忘了，劍橋已有的十八個學院，唯獨在傑克學院是上輩子不存在的，
布蘭度：“從某個角度看，在一群鬧鬼傳言中的空白區域反而更奇怪。恰如風暴發生時，中心往往最為平靜。”
此話一出，三人都有些冷。
攏了攏帽子，似乎感覺到一股不知名的冷風從身後的傑克學院竄出，吹得他們後脖子泛起了雞皮疙瘩。
布蘭度很果斷換了話題，問西格：“我們怎麽進入聖約翰學院的教學樓？撬鎖嗎？”
西格有備而來，“我早就打聽好了，一樓東側的走廊，有一個對外窗戶的鎖壞了，輕輕一拉就開。進樓後，沿著走廊一直向西走。走廊盡頭上樓梯，鬧鬼的廁所在二樓樓梯口的十米處。”
路線圖很清晰，不夠清晰的是周身光照。
在外面尚有路燈，可進入了教學樓只能借著透過玻璃窗的昏暗光線照明。
盡管挎包裏準備了燭燈，說不定有必須點燃的情況，但盡量做到不點燈免得被人發現。
二十五分鐘後，三人一路順暢地進入了聖約翰學院的3號教學樓。
開窗時，不可避免地發出嘎吱一聲。沒辦法，一號教學樓很老了。
聖約翰學院是1511年創建，它的前身是13世紀時修建的聖約翰醫院。
從編號便知，一號教學樓是最老的建築之一。距今三百多年裏翻修過幾次，最近那次也有七十年了。
入窗，進走廊。
埃裏克很適應黑暗環境，但他放慢了腳步，沒有表現出如魚得水般的行走速度。
腳下的走廊不是直線型，而是曲率不大的弧形。
淩晨昏暗的教學樓並非四下無聲。
今夜風大，穿堂風呼呼刮著，在走廊裏形成了低鳴的回音。
“嗚……嗚……”
當三人靠近一樓的樓梯口，從上方斷斷續續傳來了微弱的異常動靜。
是哭聲！
夜半的廁所哭泣聲居然真的出現了！
布蘭度一臉鎮定，低聲叫了一句，“喵~”
這是充分表達了所謂哭泣聲可能來自貓貓們，或是其他小動物。
“嘎！”
西格看懂了，鵝叫一下以示回應。
埃裏克瞬間感到了無形壓力。
誰說小班納特先生心思深沈的，這就是一只幼稚鬼。
當人以類聚，這會又多了一只幼稚鬼。1+1的威力遠超於2。
埃裏克拒絕發出動物叫。
布蘭度與西格瞧了一眼，秒懂，都做出了魚擺尾的手勢。
有的魚不是不會發聲，而是發出的聲音，人聽不到。
恰如馮·菲利伯特先生的回應，他不是消極不表態，只是兩人聽不見而已。
埃裏克目不斜視直接上樓。
說好來抓鬼的，就不能認真點，反倒是他變成了沖在第一個的前鋒主力。
二樓的哭泣聲究竟是什麽發出的？
三人躡手躡腳，登上樓梯。
先確定了發聲源頭，確實是從傳說裏鬧鬼廁所傳出哭聲。
廁所門半掩著，門縫居然透出了光！
伴隨著哭泣聲，接著是一串水聲響起。
哪裏不太對。
這個水聲不就是“布魯塞爾第一公民”在做的事。
誰是布魯塞爾第一公民？就是那尊比利時經典的撒尿小男孩塑像。
一分鐘，水聲停了。
沖馬桶聲響，而抽泣聲仍在繼續。
三人沒有貿然進入廁所，就等在樓梯口附近讀表。
又過了七分鐘，一道人影從廁所裏出來。
男生穿著聖約翰學院院袍，身材高大。
他背著一個小挎包，手持蠟燭燈一盞，眼睛腫得像水泡。鼻子一抽一抽的，是哭到出鼻涕了。
男生沒註意到前方樓梯口會有潛伏者。
他顯然有些魂不守舍，沒下樓，而是去了廁所隔壁的教室。
地面留下了他的影子。
三人特意探頭仔細看了看，影子正常，沒有和本體脫離的跡象。
男生進入教室，放下燭燈，取出包裏的書，默默看了起來。
布蘭度瞧了一眼懷表。現在是03:18，這人是早起來教室苦讀嗎？
轉頭向西格眨了眨眼。原來這是一只勤奮“鬼”？他又為什麽哭呢？
西格搖頭，表示不知情，做了個先撤退的手勢。
三人原路退出，撤出了聖約翰學院。
街巷依舊空蕩無人，夜風依舊涼入骨縫，但股滲人氣息消失不見了。
街角，三人回望了教學樓一眼。
外街看不到那間亮燈的教室，也瞧不見哭聲廁所。
“沒想到今夜趕上鬧鬼現場了。”
西格卻一臉失望，沒有絲毫幾分發掘真相的興奮。
居然只是一個活的男學生在哭，哭泣鬼的實情也太稀松平常了。
這叫人有種期待了半天美食，結果等來幹巴巴只能果腹黑面包的感覺。
西格：“我本來以為會在廁所一角，發現一塊哭泣的石頭。我們撿起石頭晃了晃，聽到哭聲更加劇烈了。這時，班納特，你就上場了。”
布蘭度點頭，輪到自己的戲份了，這就現編了下去。
“我一刀劈開了石頭。‘嗖’一下，裏面躥出一道黑影。石頭裏有活物！”
下一刻，埃裏克又有了熟悉的感覺。
來了，又來了！繼動物叫之後，他的身上再次多了兩個人的視線。這種沒有劇本的即興演出，真是說來就來。
這一次，埃裏克依舊不說話，倒要看看這兩個人怎麽繼續下去。
布蘭度直接接到：“怪物飛了出來，把馮·菲利伯特先生給嚇到說不出話。究竟是什麽東西能這樣厲害呢？！”
“是某種異形蠑螈。”
西格順利地編造下去，“它全身黝黑，當石頭被劈開，像是打開了囚禁它的地獄牢門。”
布蘭度：“黑蠑螈竄入了黑夜裏，很快就消失不見。只有哭泣聲殘留在風裏，也給我們留下疑問，為什麽石頭裏能長出活體生物？”
埃裏克瞧著兩人一唱一和，自己的沈默也被編入了劇本的一環，這故事還真給編圓了。
幾秒後，他想起來了，“你們的故事有原型吧？幾年前，克拉克博士在劍橋大學凱斯學院有一場講座，說發現了巖石層裏的活過來的石化動物。”
“是1818年。”
西格說，“克拉克博士監督了一場石灰巖發掘工作，在82米深的巖石層裏發現了海膽與蠑螈。它們被挖出時已經石化，放在太陽下後不久居然開始動了。兩個很快死去，還有一只被放到附近池塘，居然活蹦亂跳地逃走了。”①
布蘭度：“發現石頭裏的生物，這種新聞不是個例。上世紀就時不時有報道，某某地的礦工挖到了石塊，裏面蹦出一只青蛙來。可惜，我沒有親眼看到過。”
對於這類事件的主角，還有了“動物求生藝術家”的稱號。
學者們對此觀點不一，有的質疑真實性，有的認為生命無奇不有。
埃裏克：“真遺憾，今天你們的希望也落空了。哭的不是石頭裏怪物，只是一個學生。”
話說回來，夜半來教室讀書，又偷偷哭泣的男生是誰？他又為什麽要這樣做？是在聖約翰學院遭遇了同學的欺淩嗎？
這個疑問顯然不適合淩晨解答。
三人回到了宿舍，睡了兩小時的舒服回籠覺。天亮後，精神滿滿地先去上課。
午休時間，布蘭度獨自先去聖約翰學院轉了一圈。陽光下的學院景色與夜半無人時截然不同。
這裏是劍橋第二大學院，僅次於三一學院。
不僅有多個庭院，劍河更是穿流而過，將學院區域分為兩半。
1712年，修了廚房橋。現在正計劃再建一座橋，誓要打造劍橋大學最美的橋梁，將取名為「嘆息橋」用來連接新、舊庭院。
「嘆息橋」的設計方案敲定了，在明年1831年動工。
布蘭度沒看到記憶裏的嘆息橋，但遇上了夜半的哭泣男學生。她裝作懵懂的大一新生上去搭訕。
聊了十分鐘，獲知了一些情況。
阿迪森·皮特，今年大二。
如果是第一次見到，不會將他與偷偷哭泣的男鬼聯系在一起。
皮特的外形粗獷陽光，聲音洪亮。為人談不上熱情，但也爽朗而不冷漠。言談舉止之間，顯得他是一個急性子。
與今天淩晨，紅著眼睛、抽著鼻涕、神色憂郁的男生簡直像是性格相反的雙胞胎。
“九成的可靠性，沒有同學欺負他。”
西格在下午說起他調查到的情況。
“去年九月，皮特入學之後，和同院同學沒有發生矛盾。不過，他與隔壁基督學院的同級學生巴斯·巴克爆發過沖突。”
布蘭度：皮特、巴克？
當這兩個姓氏被放到一起，讓她立刻想到是在哪裏聽過。
六月的船賽宴會。凱瑟琳與莉迪亞圍觀了一場三角戀大戲。
其中的男主與男配就是當時劍橋大一學生巴克與皮特，而被追求的女生叫佩爾。
西格繼續：“今年二月下半學期開學，有同學發現皮特心情不好。三月初，聖約翰學院與基督學院一起比賽釣魚。不知怎麽的，皮特就給了巴克一拳，但巴克沒還手。
這場沖突的起因，皮特不肯說，巴克說他被打得莫名其妙，所以是皮特單方面被關了三天禁閉。”
布蘭度：“後來呢？”
西格搖頭，“兩人沒再爆發肢體沖突。起初同學們不知道皮特打人的理由，後來在他一次醉酒後說漏了嘴。
他與認識了五年，相戀一年的戀人分手了。前女友的現任就是巴克。”
“這倒是對上了。”
布蘭度簡述了兩個妹妹在酒會上看到的八卦。
“巴克與佩爾小姐跳舞。舞會後，皮特忍不住去質問佩爾，為什麽拋棄他選擇巴克。他有做得不好的地方，他願意改。
佩爾給出的回答就是感覺不在就分開，氣得皮特踢壞了一個花盆。”
如今看來，皮特尚未從上一段感情中走出來。
西格探聽到了更多細節。
“皮特、佩爾、巴克都是英格蘭南部溫切斯特人。佩爾比皮特大一歲，兩人是鄰居，在十二三歲時認識了。
這段戀情沒有瞞著雙方的長輩，原本是打算等皮特劍橋畢業就結婚。
去年十月，佩爾家出了點事。她的母親早逝，與做牧師的父親相依為命。
在皮特去年入學後不久，佩爾父親得了傷寒過世了。
據說，佩爾獲得了一千多英鎊的遺產，與一套溫切斯特當地的房子。
她的生活不會立刻陷入拮據，但她不外出工作，生活總不可能像從前父親在世時寬裕了。
皮特家沒有地產，父親經營了一家小律所，能過日子，稱不上十分富裕。
這與巴克家的情況不同。巴克是長子，父親是子爵，爵位不高，但有地產收入。
當地認識這對前情侶的人認為，佩爾是父親離世後，認為皮特家不夠富裕，想要挑個條件更好的男人嫁了。
以上，是與皮特同一所公學畢業的校友透露的。
我認為要對這些消息的主觀判斷部分存疑。三個人的感情糾葛，外人很難知道詳情，不一定是因為嫌貧愛富才分分合合。”
西格最後補充：“同學們說，皮特進入大二後，與去年的學習狀態不同，認真了很多。
不像是他原本說的，混三年，畢業後就去繼承父親的律所。”
皮特學習態度的轉變，看起來與失戀相關。
布蘭度：“那麽夜半苦讀又痛哭流涕的邏輯就通順了，但……”
但多少仍有一絲奇怪。
廁所哭泣聲的傳言是今年二月末傳出來的。
皮特背地裏哭泣式發奮，算一算也持續了半年多。傷心這麽久，還沒緩過來嗎？
布蘭度也不是不能理解。
有人理性，有人感性，有人特別感性。
不論如何，這樁《教學樓廁所的夜半哭泣》靈異事件被揭開了真面目。
休息三天，換下一場。
依照鬼故事的發展順序逆推，如果不出意外，下一站該是克萊爾學院。
再說布蘭度捐出了羅馬字板，在兩天內就找到了願意研究的團隊。
一個七人研究組，負責的兩位院士史密斯與文森特分別來自基督學院與聖約翰學院，所以參與的學生也包括了兩院學生。
字板暫時先存放在基督學院。
理由簡單，這裏有近兩年翻新的研究樓，儲存條件更好。
布蘭度作為捐贈者和研究組見了一面。
巧了，皮特就在其中，幸而沒有狗血地看到巴克同時出現。
一行八人去了研究樓的地下一樓。
下樓梯往南，南C區將成為《不列顛郵政史》的研究專區。
史密斯院士語氣輕松介紹情況，“你們的方向感都還行吧？別走錯區了。
地下一層的北區是《古埃及木乃伊》的研究專區。去年底開始研究，停放了三口棺材，那裏是有真的木乃伊，走錯門小心被嚇到。”
話是如此，各研究室在沒人時都會鎖門。
不撞見人，直接撞見木乃伊的情況幾乎不可能發生。
布蘭度回想鬧鬼地圖，上面沒有木乃伊覆活事件。
她沒有久留，瞧了一圈研究環境就離開了。
出往一樓，在樓梯上與兩個背著畫板的學生擦肩而過，聽到背後傳來的對話。
“巴克，你負責的木乃伊專題部分圖稿都畫完了嗎？還有一周，十一月初這堆埃及文物就要送回大英博物館。”
“還沒有，這幾天，我要連夜在研究室趕工了。亞瑟，你呢？”
“我也一樣啊！早知道就前幾個月抓緊些時間了。”
布蘭度回頭看向說話的兩個人。
身形偏瘦的是緋聞主角之一的巴克，相貌很普通，大約一米七七左右的個子。
要說有什麽記憶點，就是他卷起了院袍的袖子，露出了裏面的襯衫衣袖。
哪怕是外行瞧不出襯衫衣料的好壞，但能看得懂袖扣是紅寶石制成。
劍橋大學的有錢人並不少。
除了1%的減費生依靠校內勞動賺學費，其餘99%學生能繳兩三百英鎊的學費，家裏多少有些產業，其中還有一部分是權貴子弟。
盡管學生們穿著相似院袍，乍一看掩蓋了錢多錢少的差異，但是學生們的內裏著裝總能透露出身價不同。
和巴克相似，露出袖口寶石，或是襯衫領口佩戴貴價領針的學生也不在少數。
有的學院不提倡這種做法，認為它是看重金錢的表現；有的學院放任自流，隨便學生們的裝扮。
不論學院規則，上有政策，下有對策。
一些學生就是要佩戴貴價飾品，不在老師、督察員的面前露出來，玩的就是你查我藏。
*
*
10月23日，布蘭度今天本該早點休息，淩晨時分要開始第二場抓鬼冒險。
計劃趕不上變化，中午就聽到了突發情況。
埃裏克從醫學院回來，帶了一手鬧鬼的消息。
“基督學院的研究樓，今早在地下一層發現有兩個大二學生昏迷。巴克、亞瑟在上午七點被發現後送到校醫室。
醒來後，兩人說親眼看到古埃及的木乃伊覆活了。我檢查了兩人的身體，沒有發現外傷。兩人自稱說是被木乃伊追了一路，最後被嚇暈的。”
埃裏克：“這個新出爐的鬧鬼事件怎麽樣？值得你們改變抓鬼線路嗎？”
布蘭度點頭，又鄭重誇獎：
“謝謝您的及時情報。「魚」先生，您果然不是冷漠無言，而是在默默努力著為抓鬼事業獻策獻力。”
埃裏克：我什麽時候是魚了？
等一下，小班納特沒有壞心眼地占他便宜吧？貓吃魚，而那天布蘭度是學了貓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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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這件事出自《19世紀不明現象編年史》【德】哈德維希·豪斯多夫/著
我個人對事件真實存疑，但是18-19世紀出現了不少“石頭裏的生物”案例報道。
人們宣稱發現在巖石裏有存活的動物，多是青蛙、蠑螈、蟾蜍等，這種“動物求生藝術家”的熱烈研究討論一直到19世紀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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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月下旬，秋濃風冷。
淩晨兩三點，劍橋鎮街上幾乎不見人影。
路燈半明半滅，照出三道翻墻而出的鬼祟身影。
埃裏克瞧著“裝備齊全”的兩人。
顯然這不是兩人頭腦一熱的夜游，因為布蘭度與西格穿的是院士服。
在劍橋大學，著裝表明一個人的身份。
不同學院的學生院袍不同，院長、院士、助教、校工等等著裝也有差異。
門禁時間偷溜出院，顯然違背了校規。
以防被抓個正著，就搞套老師的衣服穿上，便於掩藏真實身份。
“兩位準備去哪裏？”
埃裏克翻出了學院高墻，終於能低聲詢問今天夜游內容。
之前在墻頭不便詢問，而他之所以沒問就立刻跟出來，就是想瞧個究竟。
“別說你們是無目標地亂竄，你們明顯準備充分，連怎麽逃避懲罰也想好了。”
西格掏出一張折疊地圖送出，“不必謝，不用還。歡迎你加入劍橋抓鬼大冒險。今夜目標：聖約翰學院一號教學樓的二樓廁所。”
埃裏克瞧著被花花綠綠標記好的簡易地圖。
很好，這個大冒險不是一次性活動，看起來要演連續劇的節奏。
這種事真的有必要做嗎？
盡管傑克學院的院規不算太嚴苛，不似隔壁基督學院，違背門禁者罰款+挨鞭子，但這裏被發現夜間亂竄也要罰成千上萬字的論文。
埃裏克誠心發問：“為什麽要進行抓鬼大冒險？”
西格真誠回答：“為了探索真相，我認為每個鬧鬼傳說背後必有內幕。”
布蘭度也給出真實答案，“為了深度體驗古老大學的魅力。”
如果不是劍橋因為年代久遠留下有各種各樣的樂趣能來挖掘探索，她何必來這裏上學？
又反問：“馮·菲利伯特先生，瞧您迅速換一套校工衣服再出門，也是有備無患許久了。想來您也早有夜探計劃，是要去哪裏呢？”
十分鐘前，布蘭度在宿舍樓墻頭窗臺召喚，擺出不加入就滅口的表情，顯然那是開玩笑的。
但真把人給招出來了，這位臨時加入者還換下睡衣，穿了制服。
埃裏克不承認自己另有預謀。
他語氣嚴肅，“我只是習慣提前做各種準備，比如定制好了學習裝備，而後一直等待著各種學習的機會出現。今天遇到你們，我就貫徹了學無止境的準則跟了上來。”
布蘭度與西格都露出假笑。
行吧，你說的這個理由，只要自己相信就行。
埃裏克：反正他不說真實的原因。
這一波來得有必要，是打入敵方內部。幽靈一起去抓鬼，可不就是加入了驅魔人的隊伍。
他切換下一個話題：“為什麽第一站是廁所？”
西格：“因為從時間軸來看，「教學樓廁所的夜半哭聲」是最新鬧鬼傳聞，是從今年二月末開始傳出來的。
理論上來說，事發時間越近殘留的線索越多，更便於我們破解真相。”
埃裏克：很有道理的樣子。
布蘭度問：“聽聞您從柏林大學畢業，那裏有什麽鬧鬼傳聞嗎？”
埃裏克搖頭，“沒聽說過。也許因為它建成時間尚短，是1810年成立的，短短二十年不足以讓鬼怪們定居。”
西格：“這點就與唐寧學院相似。劍橋18個學院，只有唐寧學院是本世紀初1800年創建的，它的鬼故事很少。最多就是說停屍不少的醫學系陰風陣陣。”
劍橋共有十八個學院，除了唐寧學院之外，其餘學院都在中世紀與文藝覆興時期建成。
最古老的是1284年創建的彼得學院，最晚的是傑克學院成立於1599年。此後經歷了兩百年的空白期沒有新學院誕生。
埃裏克又看仔細看了一眼地圖。
以彩虹七色做標記，廁所哭聲是紅色，也就是時間最近的一檔。
然後發現整個大學建築群有一處非常幹凈。
傑克學院一點顏色也沒有，幹凈到它就不像存在於劍橋地圖之上。
“為什麽傑克學院沒有鬧鬼標記？”
埃裏克問，“因為是你們的學院，所以特殊對待。”
“不不不。”
西格晃著手指，“這就是真實現狀。去年一整年，我打聽了十八個學院的靈異傳聞，唯獨傑克學院一點流言也沒有。”
布蘭度早就發現了這一點。
她可沒忘了，劍橋已有的十八個學院，唯獨在傑克學院是上輩子不存在的，
布蘭度：“從某個角度看，在一群鬧鬼傳言中的空白區域反而更奇怪。恰如風暴發生時，中心往往最為平靜。”
此話一出，三人都有些冷。
攏了攏帽子，似乎感覺到一股不知名的冷風從身後的傑克學院竄出，吹得他們後脖子泛起了雞皮疙瘩。
布蘭度很果斷換了話題，問西格：“我們怎麽進入聖約翰學院的教學樓？撬鎖嗎？”
西格有備而來，“我早就打聽好了，一樓東側的走廊，有一個對外窗戶的鎖壞了，輕輕一拉就開。進樓後，沿著走廊一直向西走。走廊盡頭上樓梯，鬧鬼的廁所在二樓樓梯口的十米處。”
路線圖很清晰，不夠清晰的是周身光照。
在外面尚有路燈，可進入了教學樓只能借著透過玻璃窗的昏暗光線照明。
盡管挎包裏準備了燭燈，說不定有必須點燃的情況，但盡量做到不點燈免得被人發現。
二十五分鐘後，三人一路順暢地進入了聖約翰學院的3號教學樓。
開窗時，不可避免地發出嘎吱一聲。沒辦法，一號教學樓很老了。
聖約翰學院是1511年創建，它的前身是13世紀時修建的聖約翰醫院。
從編號便知，一號教學樓是最老的建築之一。距今三百多年裏翻修過幾次，最近那次也有七十年了。
入窗，進走廊。
埃裏克很適應黑暗環境，但他放慢了腳步，沒有表現出如魚得水般的行走速度。
腳下的走廊不是直線型，而是曲率不大的弧形。
淩晨昏暗的教學樓並非四下無聲。
今夜風大，穿堂風呼呼刮著，在走廊裏形成了低鳴的回音。
“嗚……嗚……”
當三人靠近一樓的樓梯口，從上方斷斷續續傳來了微弱的異常動靜。
是哭聲！
夜半的廁所哭泣聲居然真的出現了！
布蘭度一臉鎮定，低聲叫了一句，“喵~”
這是充分表達了所謂哭泣聲可能來自貓貓們，或是其他小動物。
“嘎！”
西格看懂了，鵝叫一下以示回應。
埃裏克瞬間感到了無形壓力。
誰說小班納特先生心思深沈的，這就是一只幼稚鬼。
當人以類聚，這會又多了一只幼稚鬼。1+1的威力遠超於2。
埃裏克拒絕發出動物叫。
布蘭度與西格瞧了一眼，秒懂，都做出了魚擺尾的手勢。
有的魚不是不會發聲，而是發出的聲音，人聽不到。
恰如馮·菲利伯特先生的回應，他不是消極不表態，只是兩人聽不見而已。
埃裏克目不斜視直接上樓。
說好來抓鬼的，就不能認真點，反倒是他變成了沖在第一個的前鋒主力。
二樓的哭泣聲究竟是什麽發出的？
三人躡手躡腳，登上樓梯。
先確定了發聲源頭，確實是從傳說裏鬧鬼廁所傳出哭聲。
廁所門半掩著，門縫居然透出了光！
伴隨著哭泣聲，接著是一串水聲響起。
哪裏不太對。
這個水聲不就是“布魯塞爾第一公民”在做的事。
誰是布魯塞爾第一公民？就是那尊比利時經典的撒尿小男孩塑像。
一分鐘，水聲停了。
沖馬桶聲響，而抽泣聲仍在繼續。
三人沒有貿然進入廁所，就等在樓梯口附近讀表。
又過了七分鐘，一道人影從廁所裏出來。
男生穿著聖約翰學院院袍，身材高大。
他背著一個小挎包，手持蠟燭燈一盞，眼睛腫得像水泡。鼻子一抽一抽的，是哭到出鼻涕了。
男生沒註意到前方樓梯口會有潛伏者。
他顯然有些魂不守舍，沒下樓，而是去了廁所隔壁的教室。
地面留下了他的影子。
三人特意探頭仔細看了看，影子正常，沒有和本體脫離的跡象。
男生進入教室，放下燭燈，取出包裏的書，默默看了起來。
布蘭度瞧了一眼懷表。現在是03:18，這人是早起來教室苦讀嗎？
轉頭向西格眨了眨眼。原來這是一只勤奮“鬼”？他又為什麽哭呢？
西格搖頭，表示不知情，做了個先撤退的手勢。
三人原路退出，撤出了聖約翰學院。
街巷依舊空蕩無人，夜風依舊涼入骨縫，但股滲人氣息消失不見了。
街角，三人回望了教學樓一眼。
外街看不到那間亮燈的教室，也瞧不見哭聲廁所。
“沒想到今夜趕上鬧鬼現場了。”
西格卻一臉失望，沒有絲毫幾分發掘真相的興奮。
居然只是一個活的男學生在哭，哭泣鬼的實情也太稀松平常了。
這叫人有種期待了半天美食，結果等來幹巴巴只能果腹黑面包的感覺。
西格：“我本來以為會在廁所一角，發現一塊哭泣的石頭。我們撿起石頭晃了晃，聽到哭聲更加劇烈了。這時，班納特，你就上場了。”
布蘭度點頭，輪到自己的戲份了，這就現編了下去。
“我一刀劈開了石頭。‘嗖’一下，裏面躥出一道黑影。石頭裏有活物！”
下一刻，埃裏克又有了熟悉的感覺。
來了，又來了！繼動物叫之後，他的身上再次多了兩個人的視線。這種沒有劇本的即興演出，真是說來就來。
這一次，埃裏克依舊不說話，倒要看看這兩個人怎麽繼續下去。
布蘭度直接接到：“怪物飛了出來，把馮·菲利伯特先生給嚇到說不出話。究竟是什麽東西能這樣厲害呢？！”
“是某種異形蠑螈。”
西格順利地編造下去，“它全身黝黑，當石頭被劈開，像是打開了囚禁它的地獄牢門。”
布蘭度：“黑蠑螈竄入了黑夜裏，很快就消失不見。只有哭泣聲殘留在風裏，也給我們留下疑問，為什麽石頭裏能長出活體生物？”
埃裏克瞧著兩人一唱一和，自己的沈默也被編入了劇本的一環，這故事還真給編圓了。
幾秒後，他想起來了，“你們的故事有原型吧？幾年前，克拉克博士在劍橋大學凱斯學院有一場講座，說發現了巖石層裏的活過來的石化動物。”
“是1818年。”
西格說，“克拉克博士監督了一場石灰巖發掘工作，在82米深的巖石層裏發現了海膽與蠑螈。它們被挖出時已經石化，放在太陽下後不久居然開始動了。兩個很快死去，還有一只被放到附近池塘，居然活蹦亂跳地逃走了。”①
布蘭度：“發現石頭裏的生物，這種新聞不是個例。上世紀就時不時有報道，某某地的礦工挖到了石塊，裏面蹦出一只青蛙來。可惜，我沒有親眼看到過。”
對於這類事件的主角，還有了“動物求生藝術家”的稱號。
學者們對此觀點不一，有的質疑真實性，有的認為生命無奇不有。
埃裏克：“真遺憾，今天你們的希望也落空了。哭的不是石頭裏怪物，只是一個學生。”
話說回來，夜半來教室讀書，又偷偷哭泣的男生是誰？他又為什麽要這樣做？是在聖約翰學院遭遇了同學的欺淩嗎？
這個疑問顯然不適合淩晨解答。
三人回到了宿舍，睡了兩小時的舒服回籠覺。天亮後，精神滿滿地先去上課。
午休時間，布蘭度獨自先去聖約翰學院轉了一圈。陽光下的學院景色與夜半無人時截然不同。
這裏是劍橋第二大學院，僅次於三一學院。
不僅有多個庭院，劍河更是穿流而過，將學院區域分為兩半。
1712年，修了廚房橋。現在正計劃再建一座橋，誓要打造劍橋大學最美的橋梁，將取名為「嘆息橋」用來連接新、舊庭院。
「嘆息橋」的設計方案敲定了，在明年1831年動工。
布蘭度沒看到記憶裏的嘆息橋，但遇上了夜半的哭泣男學生。她裝作懵懂的大一新生上去搭訕。
聊了十分鐘，獲知了一些情況。
阿迪森·皮特，今年大二。
如果是第一次見到，不會將他與偷偷哭泣的男鬼聯系在一起。
皮特的外形粗獷陽光，聲音洪亮。為人談不上熱情，但也爽朗而不冷漠。言談舉止之間，顯得他是一個急性子。
與今天淩晨，紅著眼睛、抽著鼻涕、神色憂郁的男生簡直像是性格相反的雙胞胎。
“九成的可靠性，沒有同學欺負他。”
西格在下午說起他調查到的情況。
“去年九月，皮特入學之後，和同院同學沒有發生矛盾。不過，他與隔壁基督學院的同級學生巴斯·巴克爆發過沖突。”
布蘭度：皮特、巴克？
當這兩個姓氏被放到一起，讓她立刻想到是在哪裏聽過。
六月的船賽宴會。凱瑟琳與莉迪亞圍觀了一場三角戀大戲。
其中的男主與男配就是當時劍橋大一學生巴克與皮特，而被追求的女生叫佩爾。
西格繼續：“今年二月下半學期開學，有同學發現皮特心情不好。三月初，聖約翰學院與基督學院一起比賽釣魚。不知怎麽的，皮特就給了巴克一拳，但巴克沒還手。
這場沖突的起因，皮特不肯說，巴克說他被打得莫名其妙，所以是皮特單方面被關了三天禁閉。”
布蘭度：“後來呢？”
西格搖頭，“兩人沒再爆發肢體沖突。起初同學們不知道皮特打人的理由，後來在他一次醉酒後說漏了嘴。
他與認識了五年，相戀一年的戀人分手了。前女友的現任就是巴克。”
“這倒是對上了。”
布蘭度簡述了兩個妹妹在酒會上看到的八卦。
“巴克與佩爾小姐跳舞。舞會後，皮特忍不住去質問佩爾，為什麽拋棄他選擇巴克。他有做得不好的地方，他願意改。
佩爾給出的回答就是感覺不在就分開，氣得皮特踢壞了一個花盆。”
如今看來，皮特尚未從上一段感情中走出來。
西格探聽到了更多細節。
“皮特、佩爾、巴克都是英格蘭南部溫切斯特人。佩爾比皮特大一歲，兩人是鄰居，在十二三歲時認識了。
這段戀情沒有瞞著雙方的長輩，原本是打算等皮特劍橋畢業就結婚。
去年十月，佩爾家出了點事。她的母親早逝，與做牧師的父親相依為命。
在皮特去年入學後不久，佩爾父親得了傷寒過世了。
據說，佩爾獲得了一千多英鎊的遺產，與一套溫切斯特當地的房子。
她的生活不會立刻陷入拮據，但她不外出工作，生活總不可能像從前父親在世時寬裕了。
皮特家沒有地產，父親經營了一家小律所，能過日子，稱不上十分富裕。
這與巴克家的情況不同。巴克是長子，父親是子爵，爵位不高，但有地產收入。
當地認識這對前情侶的人認為，佩爾是父親離世後，認為皮特家不夠富裕，想要挑個條件更好的男人嫁了。
以上，是與皮特同一所公學畢業的校友透露的。
我認為要對這些消息的主觀判斷部分存疑。三個人的感情糾葛，外人很難知道詳情，不一定是因為嫌貧愛富才分分合合。”
西格最後補充：“同學們說，皮特進入大二後，與去年的學習狀態不同，認真了很多。
不像是他原本說的，混三年，畢業後就去繼承父親的律所。”
皮特學習態度的轉變，看起來與失戀相關。
布蘭度：“那麽夜半苦讀又痛哭流涕的邏輯就通順了，但……”
但多少仍有一絲奇怪。
廁所哭泣聲的傳言是今年二月末傳出來的。
皮特背地裏哭泣式發奮，算一算也持續了半年多。傷心這麽久，還沒緩過來嗎？
布蘭度也不是不能理解。
有人理性，有人感性，有人特別感性。
不論如何，這樁《教學樓廁所的夜半哭泣》靈異事件被揭開了真面目。
休息三天，換下一場。
依照鬼故事的發展順序逆推，如果不出意外，下一站該是克萊爾學院。
再說布蘭度捐出了羅馬字板，在兩天內就找到了願意研究的團隊。
一個七人研究組，負責的兩位院士史密斯與文森特分別來自基督學院與聖約翰學院，所以參與的學生也包括了兩院學生。
字板暫時先存放在基督學院。
理由簡單，這裏有近兩年翻新的研究樓，儲存條件更好。
布蘭度作為捐贈者和研究組見了一面。
巧了，皮特就在其中，幸而沒有狗血地看到巴克同時出現。
一行八人去了研究樓的地下一樓。
下樓梯往南，南C區將成為《不列顛郵政史》的研究專區。
史密斯院士語氣輕松介紹情況，“你們的方向感都還行吧？別走錯區了。
地下一層的北區是《古埃及木乃伊》的研究專區。去年底開始研究，停放了三口棺材，那裏是有真的木乃伊，走錯門小心被嚇到。”
話是如此，各研究室在沒人時都會鎖門。
不撞見人，直接撞見木乃伊的情況幾乎不可能發生。
布蘭度回想鬧鬼地圖，上面沒有木乃伊覆活事件。
她沒有久留，瞧了一圈研究環境就離開了。
出往一樓，在樓梯上與兩個背著畫板的學生擦肩而過，聽到背後傳來的對話。
“巴克，你負責的木乃伊專題部分圖稿都畫完了嗎？還有一周，十一月初這堆埃及文物就要送回大英博物館。”
“還沒有，這幾天，我要連夜在研究室趕工了。亞瑟，你呢？”
“我也一樣啊！早知道就前幾個月抓緊些時間了。”
布蘭度回頭看向說話的兩個人。
身形偏瘦的是緋聞主角之一的巴克，相貌很普通，大約一米七七左右的個子。
要說有什麽記憶點，就是他卷起了院袍的袖子，露出了裏面的襯衫衣袖。
哪怕是外行瞧不出襯衫衣料的好壞，但能看得懂袖扣是紅寶石制成。
劍橋大學的有錢人並不少。
除了1%的減費生依靠校內勞動賺學費，其餘99%學生能繳兩三百英鎊的學費，家裏多少有些產業，其中還有一部分是權貴子弟。
盡管學生們穿著相似院袍，乍一看掩蓋了錢多錢少的差異，但是學生們的內裏著裝總能透露出身價不同。
和巴克相似，露出袖口寶石，或是襯衫領口佩戴貴價領針的學生也不在少數。
有的學院不提倡這種做法，認為它是看重金錢的表現；有的學院放任自流，隨便學生們的裝扮。
不論學院規則，上有政策，下有對策。
一些學生就是要佩戴貴價飾品，不在老師、督察員的面前露出來，玩的就是你查我藏。
*
*
10月23日，布蘭度今天本該早點休息，淩晨時分要開始第二場抓鬼冒險。
計劃趕不上變化，中午就聽到了突發情況。
埃裏克從醫學院回來，帶了一手鬧鬼的消息。
“基督學院的研究樓，今早在地下一層發現有兩個大二學生昏迷。巴克、亞瑟在上午七點被發現後送到校醫室。
醒來後，兩人說親眼看到古埃及的木乃伊覆活了。我檢查了兩人的身體，沒有發現外傷。兩人自稱說是被木乃伊追了一路，最後被嚇暈的。”
埃裏克：“這個新出爐的鬧鬼事件怎麽樣？值得你們改變抓鬼線路嗎？”
布蘭度點頭，又鄭重誇獎：
“謝謝您的及時情報。「魚」先生，您果然不是冷漠無言，而是在默默努力著為抓鬼事業獻策獻力。”
埃裏克：我什麽時候是魚了？
等一下，小班納特沒有壞心眼地占他便宜吧？貓吃魚，而那天布蘭度是學了貓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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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這件事出自《19世紀不明現象編年史》【德】哈德維希·豪斯多夫/著
我個人對事件真實存疑，但是18-19世紀出現了不少“石頭裏的生物”案例報道。
人們宣稱發現在巖石裏有存活的動物，多是青蛙、蠑螈、蟾蜍等，這種“動物求生藝術家”的熱烈研究討論一直到19世紀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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